抓纲治国

这两天脑际一直浮想起有一次我在天津与老陈见面时的一次谈话。我是1975年从太原调到天津工作的。大约是1976年底或者1977年初吧，老陈到天津出差。其它的事都忘了，只是清楚地记得一次老陈、我、还有李霜在一起谈话，说起了华国锋不久前提出的 “抓纲治国”。老陈满脸不以为然的样子，说 “我希望他治不成！” 这话大概让李霜颇为惊讶，苦笑着说 “嗨，反正怎么着你们都不会满意。”

老陈和我当然百分之百地赞同 “治国”，没有反对的道理。但是用 “抓纲” （抓以阶级斗争为纲的这个纲）的方法是治不成国的。阶级斗争这个纲抓了二十七、八年了，把国治的满目疮痍、天怒人怨，再不改弦易辙，就真要国将不国了。

李霜作为一个高干子女，对当政者有一种天然的认同感，觉得对上边的一些新举措应该大力支持，不应该再像文革时期那样，总是对什么都不满意。

其实，除了少数知识分子可以参政以外，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的社会职责恰恰是应该置身权力之外，发挥监督权力、限制权力、警惕权利作恶的作用。而绝对不应该只会对当权者唱赞歌。 美国大选这几天，我写了一篇 《警惕权力 -- 兼论知识分子的社会职责》。最初的缘起就是想到了老陈当年说的那句话。

文革期间，我是指 1968 至 1975 我在太钢期间，老陈、我、蒋纯、老方等五六个人，休息时经常到赵庄单身宿舍后边的小树林一带散步，谈天说地、指点江山，妄议中央，对江青甚至老先生都颇为不敬。

记得就是那一次见面，老陈送给我一幅他画的油画。画的是著名的黄果树瀑布。画面右上角有他的题字，“源自涓涓”。整幅画以绿色为主调，瀑布极为壮观。至于“源自涓涓” 的含义，据他当时的简单解释，大体是，华国锋现在是位高权重， 但是不要忘了当年也是从游击队政委那样低的职位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就像壮观的大瀑布，也是来自涓涓小溪。那幅油画不在美国，大约还存在北京我表妹家里，希望无恙吧。

老陈的象棋下得很好，还下盲棋。记得有一次他与四、五个人同时对阵，他背对着那几个人。小马作中间的联络员。比如他说，“车四进五”，他就过去把棋子摆好。别人走了一步，也由小马转告老陈。 小马大概是想考考老陈的实力，有一次故意错报。这此老陈思考的时间明显加长，后来突然明白了是小马在捣鬼，马上厉声抗议。小马只好连声道歉。

上次回太原（２０１２年吧），我和小马一起骑自行车（为的是体验一下当年骑自行车的感觉）从菅草坪到市里喝茶。谈及太钢公司内部人事纠纷等种种复杂的事态，我说，“看来我当年选择留在美国工作，没有回来，还是选择对啦？！”　小马激动地站了起来， 又弯下腰，对着我的耳朵，大声说，“太－－对－－啦！！！”

2016年 11月 16日， 亚特兰大。